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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回紇重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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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汲擡眼瞧了瞧陳桴,還跟那兒大喘氣呢,再轉頭瞥了瞥賈槐和雲霖,便建議道:“為今之計,只有勞煩賈兄潛出寺去,盡快找到廣平王……不,最好尋見建寧王,告訴他沈……那人在聖善寺中,恐為回紇兵所擾,須急來相救!”

賈桴終究是曾經幫忙郁泠送過信的,唐軍中應該有人認識他,方便他找到李倓。

賈桴答應一聲,扭頭就走,打算自別門潛出。他前腳才去,遠處便即響起了雜沓的馬蹄聲,李汲趕緊親自攀梯,登上寺墻,朝外張望。

遠遠的,只見煙塵起處,數十騎緩馳而至,皆戴鐵兜,著皮甲,挺刀負弓,正是回紇騎兵。就見這些回紇兵馬鞍上都掛著不少的袋囊,想是才剛搶得的財物,而且馬後還拴著老長一串,全都是唐人女子,年少不等,俱被系縛雙手,被迫逐馬而奔,跑得上氣不接下氣,甚至於還有跌倒後被拖行而前的,聲聲慘呼,聞之使人心碎。

李汲見此情狀,不由得怒火直沖頂門!

孟子說“見牛而未見羊也”,這話實在是至理名言,很多事情若非親眼所見,是很難觸動人的心靈的。李汲初聞回紇兵入城搶掠,雖然也感憤怒,但未見那些女子的慘狀,還一門心思只想保住沈妃和聖善寺裏這些士民百姓而已,至於整個洛陽城,估計自己管不了……然而親眼得見唐女被擄,他卻不由得火冒三丈,再也按壓不下去了。

幾乎就想直接從墻頭上跳下去,殺散這夥回紇兵,把那些女子救入寺中。

可是此念才剛泛起,就覺得肩上被人拍了一下,隨即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:“休要莽撞,從長計議吧。”

李汲不用回頭,就知道是誰了——崔棄你不是失蹤了嗎,怎麽又突然間出現了?而且無聲無息的也攀上了墻頭,挨得我這麽近,我都沒能察覺……這你若想刺我,直接一短劍,我躲都躲不過去啊!

當下冷冷地便問:“你又有何計了?”

崔棄道:“你不是命人出去通知建寧王了嗎?可嘗試喊話,敷衍這些回紇兵,拖延時間,以待救兵到來。”

李汲伸手一指:“救兵來了,或能救下沈妃和滿寺眾人,但那些已然被擄的,又怎麽辦?”

崔棄輕嘆一聲:“便只有寄望於建寧王了……”

李汲一想也對,雖然皇帝不是東西,李俶不靠譜,終究李倓比他爹他哥要有擔當多啦,也只能盼望著他能夠說服葉護太子,放棄對洛陽女子的劫掠。

昔日自己幫忙阻攔回紇兵搶掠長安城,那是因為擒賊擒王,先一把揪住了葉護太子,如今葉護太子可不在自己視野之內,此計難售啊。而且面對數十騎回紇兵,光靠自己一個人跳下去,能夠把他們驅殺幹凈嗎?就算有崔棄跟墻頭放飛劍相幫也不成啊,至於旁人,估計沒幾個有跟自己並肩奮戰的膽量。

且即便自己真能殺散這些回紇兵,救下馬後牽著的女子,終究這只是滄海一粟罷了,洛陽城那麽大,別處被擄的女子又該怎麽辦?

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,回紇兵已然迫近了寺門,俱都揮舞長刀,扯著嗓子嚎叫,也不知道在喊些什麽……估計是喝令打開寺門,放他們進去搶錢搶女人,而若不開的話,那說不得,我等要動刀子啦!

李汲左右一掃視,貌似領兵之將有些面熟,可能是當日跟隨葉護太子來與李俶相見,自己招待過的。當即一挺胸膛,把半個身子都露出墻外,伸手戟指此將,暴喝一聲:“可喚葉護太子來見我!”

他嗓門本大,這一句話又是丹田運氣,扯著嗓子吼出來的,真如同晴天霹靂一般,震得伏身在旁的阿措伸手捂耳,更將那些回紇兵的嘯叫聲全都壓了下去。回紇兵不禁愕然,喊聲仿佛被一刀裁斷了似的,當場便即止息。

他們多半聽不懂唐言,李汲喊了一整句,也就聽明白個“葉護”了——因為這個名詞是音譯啊。

領兵的回紇將領望望李汲,不認識;此人喊的什麽,聽不懂。他說葉護,難道是跟葉護有交情,希望我等寬放彼等,不要騷擾此寺麽?可是一個唐人,又非官吏,怎會與我家葉護有交情啊?除非他說的葉護是指……可汗之婿李承寀?那家夥的故人,我等又何必理會?

當即舉起刀來,望空一揚,反詰了一句什麽。當然李汲也聽不懂,只能反覆呼喝“葉護太子”之名,叫了幾聲後,見毫無成效,自己嗓子反倒有些啞了,便伸手捏捏喉嚨,然後擡起來朝那名回紇將領一招。

回紇將領說這是啥意思,喊不出聲了,要我靠近些答話?

他們於昨日夜間,便奉命對慈澗叛軍發起了突襲,果然不出李倓、郭子儀所料,叛軍已然聽聞安慶緒遁逃的消息,軍心大亂,遂被唐回聯軍一舉踏平,多數都跪地請降,做了俘虜。隨即葉護太子有密令傳來,要回紇騎兵不必休整,連夜直進,率先進入洛陽城去搶錢搶女人,別再被唐軍

所阻了。

一路行來,少遇挫折,固然守城的叛軍已然星散,就連洛陽城內士庶,也沒幾個人膽敢抗拒回紇兵——富貴人家多半花錢買平安,窮人百姓只好眼睜睜瞧著妻女被擄——他們搶劫得真是順風順水啊,由此便喪失了警惕心。因而見李汲招手,那將便稍稍帶馬,靠近了寺墻。

李汲在墻頭見此情狀,不由得心癢難搔。

其實他受崔棄的規勸,已經基本上熄了出寺與回紇兵廝殺之心,因為自覺毫無勝算啊。只是喊得嗓子有點兒啞,故此隨意招手,且看那將是否肯靠近一些交談,誰成想對方還真的挺聽話,並且吧——

你這個位置擺得那麽好,端端正正正,距寺墻不過數步之遙,我只要一縱身,自高而下,剛好可以撲得中你。既然如此,若不撲上一撲,未免太過可惜啦。

擒賊擒王,昔日擒下葉護太子,可救長安女子;如今雖然救不下洛陽全城,能夠擒下此將,或許有望救下被這一小隊回紇兵所擄之人啊。

於是乎,我撲!

阿措一個伸手沒扯住,李汲右腿奮力一蹬墻瓦,便已然飛身而下了,並且張開雙臂,去抱那名回紇將領。對方手中長刀兀自高舉,遂在李汲臉側劃開了一道寸多長的口子,鮮血湧濺,但同時李汲也正中目標,把對方雙臂給牢牢箍住,並且連人帶馬,一起撞倒在地。

回紇兵俱是大驚,急忙挺刀來救,誰想李汲動作卻快,一個翻身跳將起來,自家的橫刀已握手中,順勢朝被壓在馬下的回紇將領脖子上一比劃。回紇兵投鼠忌器,被迫紛紛勒停了坐騎。

然後就是一人而對數十騎,相對破口大罵,當然是雞同鴨講,誰都聽不明白。李汲無奈,只能打手勢,先指指被回紇兵牽系的女子,又再指指腳邊的回紇將領,那意思:用那些女人來換你家將軍吧。

幾個回紇兵也在馬背上打手勢,指指寺門,又指指李汲,也不知道是想說你放了我家將軍,我們便不入寺搶掠呢,還是想說,以你一人之力,恐怕救不下全寺,還是死了這條心吧!

李汲倒是無所謂,他雖然不能挾質達成目的,起碼可以拖延時間,以等賈槐把救兵李倓給搬來啊。

然而過不多時,又有馬蹄聲響起,李汲充滿期盼地斜眼望去——不好,還是回紇兵,並且這回來得更多。

李倓你速度也太慢了點兒吧,我快撐不下去了呀。天曉得腳邊這員胡將是多高的身份,倘若對方不受要挾,不顧人質生死,一擁而上,則自己必涼無疑!

幾名正跟李汲對峙的回紇兵撥馬奔去,向來軍稟報情況,於是過不多時,一員銀甲大將策馬而來,揚鞭呼喝道:“速速放人,饒你不死!”雖然有些生澀,倒是正經的唐音了。

李汲心說能溝通是好事啊,擡眼一瞧,不禁又驚又喜。喜的是,來人是不打不成交的老相識,正乃當初被自己用格雷西柔術擊敗的那個帝德;驚的則是,倘若帝德不跟自己論交情,除非貼身肉搏,恐怕自己打不過他……

可是諸軍環伺之下,你打算跟敵將肉搏?不是對方腦袋進水了,就是自家腦子裏有屎……

於是高叫一聲:“帝德,連你家葉護太子我也不懼,豈會懼汝?!”

帝德聞言,倒不禁有些迷糊,這人誰啊,竟然認得我——“汝是何人?”

李汲心說嘿,記吃不記打——“我李汲是也,相別月餘,難道便不認得了麽?”

帝德仔細朝李汲臉上打量,恍惚確實有點兒相象——“你是李汲?你為何……剃了胡須?”

中國人講“身體發膚,受之父母,不可毀傷”,所以男子習慣蓄須,回紇雖然沒這種說法,風俗卻也相近——當然啦,不是絕對不能動的,平常也時常會修剪。所以帝德就疑惑啊,李汲你沒事兒刮胡子幹嘛?

我倒是聽說唐人中有老朽為了看上去年輕些,而假扮少年的——比方說混過科舉的年齡上限——有可能會剃須甚至是拔須,但你年歲不大啊,這刮了胡子更跟個孩子似的,我差點兒就認不出來。究竟是何緣故?

李汲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為了假冒宦官,而且這事兒也說不清楚,他近乎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胡碴,只得隨口敷衍道:“為生了虱子,無奈而暫且剃去。”

隨即瞪一眼帝德:“且喚葉護太子來。”

“你欲見太子,為何?”

李汲一挺胸膛,正氣凜然地說道:“昔日葉護太子欲擄長安女子,是元帥求懇,才得放過。今又劫擄洛陽女子,難道以為李汲昔日那一拳,打得還不夠重麽?!”

帝德聽他提起此事,面色不由得一變。

還有幾名回紇將領,壓根兒聽不懂唐言,就一並湊過來向帝德詢問,這人是誰啊,他想幹嘛?帝德對他們說:“還記得長安城外,有人竟然大膽毆打太子麽?正是此人,名叫李汲。”

回紇將領們聽了,不禁震驚,隨即面色俱變,卻又各不相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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